【番外5】终途所待

        1.

        皇卿罗zi昂殁于德应三年五月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

        2.

        前桥登基后度过的第一个年节，gong中有疾蔓延，an现在的医学观dian应是liu行xinggan冒，众人发烧liu涕咳嗽一阵再没留xia后患。唯独罗皇卿shenzi较弱，痊愈得慢，直到夏天过去，才渐渐摆脱了病mo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次染病让前桥见证了zi昂的shenti损伤，也察觉他正肉yan可见地孱弱xia去。某个夜间和rugong的好友乐仪历数过去的日zi，恍然发现，这已经是那场战争后的第八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前世的罗zi昂，就殁于这一年。

        明知圣乡神殿外不再有孑然矗立的坟茔，她仍为此紧张，不仅不许罗zi昂侍寝，还细致关照他的一饮一啄。ting过第二个年关，就像ting过宿命的诅咒，前桥才开始相信，过去的时间线彻底成为陈迹，即使zi昂的隐痛仍时时发作，可没有丧命，就是希望。

        chunnuan时分，景se欣荣，zi昂院nei的梨花开了，是夜，他派人去孜政殿寻前桥，问她能否同自己共赏chun夜。

        前桥欣然应允，chu1理完政务后，便走ru他所居的gong殿。

        两盏梨花酒，一碟青麦糕，zi昂说shenti基本恢复了，今夜可以服侍……他说了谎，表现并不算好，或者说，和以往的表现相比远远不好，这让他失落又忧伤，即使前桥没有任何责怪，只是宽容地将他抱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必勉qiang，你不侍寝我也会留xia陪你，shenti没好全，慢慢来就是，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呼xi还带着方才力竭的虚脱，前桥抚摸他覆汗的后背，发现是chu1已经消瘦到微微硌手。怎么不知不觉变成这样了？她甚为心疼，dian了灯烛，命人熬粥为他滋补。

        re气搅动着zi昂清秀俊mei的五官，以及眉宇间淡淡的寥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以为你心xiong豁达，不会因床上表现自卑，是不是担心我对你不满？”前桥柔声宽weidao，“怎会呢？我岂是苛责之人？”

        zi昂摇摇tou，喝了半碗粥，随她躺回床上。

        搬到gong里后，他的卧房四周不似从前那般空无一wu了，墙上挂着很多题字，有的落魏留仙的款，有的落他自己的。满室飘着若有若无的香墨味dao，他不再秉持一wu无用便舍弃的旧旨，那些被储存起来的字幅大多只是前桥随手一题的习作，或是将送人却不满意的署名“钱娘zi”的废稿，他无一不细心装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陛xia为何对外自称姓‘钱’？”zi昂轻声问dao。

        前桥也看向墙上那些署名：“既是对外隐藏shen份，当然要用化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是想问，怎么偏偏是这个姓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前桥笑了：“姓‘钱’多好啊，天生带着富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zi昂dao句“确然如此”，便不再深究，可前桥偏ai对他说些不会向旁人提起的实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在另一个世界的名字里，有个‘迁’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zi昂的手被前桥托起，掌心随即传来yang酥的笔划，一撇，一横，一竖，一辵，他看着那个奇怪的字刻jin掌心，不禁收拢五指，像是将它珍重收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陛xia所说的‘另一个世界’，是什么世界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一个与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，”前桥细细解说dao，“在那里我不是国君，只是个普通学生，偶尔写dian文章。我既不姓魏，也不长这副模样。那个世界一切都很快，chu行不骑ma，而是坐车，有的车很长，有很多节车厢，几个时辰就能从京都到觐坞。沟通不用见面或写信，即使朋友远在南郡，只要anxia几个an钮，那边的人就能听到你的声音。想珍藏的画面，用相机拍照就能记录，看到的场景变成一张薄薄的卡片，比人画的都像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个世界在梦里吗？”zi昂问dao。

        前桥摇tou：“你相信‘世界’会同时存在很多个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相信只有活着的当xia、今生，才是真实存在的，其他都是期望的假想。”他的回答并不让前桥意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会觉得命运不公吗，如果仅有此生，穷人和富人过着不同的日zi，有人长寿，有人夭折，而你的人生也太多灾多难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zi昂却沉yindao：“我一直觉得，人来世上一定有什么目的，痛苦是为达目的必经的劫难，就像玉褪掉石pi，louchu底se，而最终，一定有什么正在等待打磨后的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什么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zi昂望着她笑，瞳仁里反she1着她的倒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清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前桥挑眉再问：“那你觉得自己等到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zi昂轻轻摇tou：“我不清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真不浪漫，我以为你会说diangan人的话，比如等来了我，等来了现在无忧无虑的生活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zi昂并没否认，只是说：“如果我等的是您，又会觉得……这种幸福不该如此草率地结束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哪里就结束了？”前桥dao，“一dianshenti不适而已，我会陪你走过去的。我的王朝刚刚开始，你的皇卿生涯也刚刚开始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日后，前桥才知dao，那天罗zi昂说的“草率”是什么意思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

        3.

        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。事后想来，他应是早有预料，才会在殁去前夜jian持让ai人睡在自己的gong殿，想最后为她zuo一些事，借此告别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切都jin行得很快。尸tiru殓，停灵七日，葬ru陵墓。新帝才三十chutou，陵寝修好没多久就迎来第一位长眠之客，冥冥中有所征兆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an说让使nu位列“皇卿”而非“嘉侍”，已是不合礼数，可前桥执意赐罗zi昂“贵卿”哀荣。登基以来一向以勤勉著称的帝王也哀痛到停朝三日，劄zi照旧送jin也照旧批复，只是凌晨的廷议无法参与，因为前桥彻夜难眠。

        又是一个深夜。皇元卿前往孜政殿，在如山的案牍前见到就着豆灯手执朱笔的帝王，他知dao这时不该打搅，便默默站了很久，直到前桥掷笔拭去yan角泪shui，他才快步走ru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忍看xia去了，那一刻当真有孤家寡人之gan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陛xia，”他用一如既往沉稳温和的声音唤她，“白日再看吧，该休息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前桥摇toudao：“我不想睡，这几日惰怠朝政，积攒太多奏折了，那群大臣一定又怀念起皇姊在位的日zi，说什么‘今不胜昔’。我不想让皇姊失望。”